文/ 空青

人生該是追求美的旅程。

靜下來，讀讀詩吧。

【故事】

李賀一共活了24歲（一說27歲），因為祖上榮光，做了三年從九品的芝麻官，剩下的時間，他就慢慢悠悠騎在驢上，帶一個裝滿詩的背包，行走在家附近的山山水水中。

李賀死前大概有所覺悟，提前将自己的作品整理成集，托付給友人沈子明。幾十年後，沈子明又将此書給了杜牧，杜牧親自為其作序，這才有了我們今天看到的200多首李賀詩。

李賀生時仕途坎坷，雖然名揚京洛，但卻因妒才者暗害，無法以科舉入仕，遂離開長安返回昌谷，專心于自己的詩歌創作。20多歲早夭，一生無所容入。

雖然如此，李賀名聲在其死後卻逐漸大了起來，甚至得了“詩鬼”的稱号，有太白仙才，長吉鬼才的說法。

李白為詩仙、李賀為詩鬼。太白自己大概也想不到，死後幾十年，世間會出現一位如此偏執的浪漫主義。同樣是天馬行空、想象奇異空幻，卻是一念重天，一念九幽。

李賀入選課本的詩歌不多，“黑雲壓城城欲摧”當然是知名度最高的詩歌，《唐詩三百首》裡選入的《李憑箜篌引》也在高中語文的詩歌欣賞中出現。

他還有一首詩，我記得上學時學過，是高中的一篇課外閱讀，也就是下面這首《夢天》。

【詩篇】

夢天李賀 〔唐代〕老兔寒蟾泣天色，雲樓半開壁斜白。玉輪軋露濕團光，鸾佩相逢桂香陌。黃塵清水三山下，更變千年如走馬。遙望齊州九點煙，一泓海水杯中瀉。

【字句】

《夢天》這首詩并不好懂，題目兩字就很晦澀。“夢”和“天”，這兩個字在中國文化中含義可以千變萬化。讀完内容，我們大概可以知道，夢天即“夢遊天上”。李賀夢中進天宮一遊，醒後遂有此詩。

知道主題後，我們再往下看。

玉兔和金蟾都是月宮之物，玉兔搗藥、蟾宮折桂本都是喻意很好的聯想。李賀偏偏要加上“老”字和“寒”字，衰老的兔子、凄寒的金蟾都在為這幽冷的天色悲泣。

老、寒、泣。開篇三個字，就将月宮塑造成李賀獨有的世界，把讀者拉入到他的抒情氛圍裡。

“雲樓半開壁斜白”，這是上學時完全沒有理解的一句。如今回看，是李賀身在月宮俯首人間，見重雲在月光下如白壁般的景象。讓人聯想到李白的“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同為想象派，兩人對雲的譬喻出奇相像。

第二句是我覺得很浪漫的一句，因為有鸾佩、有散發着桂花香氣的小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愛情，雖然李賀并沒有這樣寫。

李賀從月宮走出，看見月亮帶着濕氣的光輝，像是玉輪軋到了露水上。在此迷蒙的浪漫中，李賀與仙女相遇于桂香陌上，然後故事戛然而止。下一句開始，李賀開始眺望人間的三山五嶽、九州八荒。

第一眼望向蒼茫東海，看着那幸存的三座神山矗立人世間，周圍世界黃塵清水變換不停。

我們都聽過滄海桑田的神話。世人眼中，神山在東海之上成為永恒；仙人眼中，東海亦不過千年之期，世間萬物都如同飛奔的駿馬，處在不斷的變化之中。

這也是我印象很深的一句，年輕時候還不懂美，隻喜歡那些豪邁壯闊的詩句。這一句讀過的李賀詩中最為潇灑的一句，将千年萬年的滄海桑田包容進來。

第三句可以理解為寫時間上的鬥轉星移，最後一聯則是空間上的芥子須彌。

遙望九州中國，就像九點煙塵懸空在浩瀚的宇宙中；圍繞中國的一汪海水，在天人眼中也不過一杯之水罷了。

這一句的想象就更加壯闊了，李賀的視角冥冥中像極了今人觀察宇宙的視角。

那時候的人們還都以為中國是世界中心，四邊是大海環繞。李賀卻已經能夠跳脫出來，從宏觀宇宙的角度觀察世界。“想象”實在是一種很偉大的能力。

這首詩沒有什麼創作背景，朱自清《李賀年譜》和錢仲聯《李長吉年譜會箋》都沒有提及。但換個角度，這首詩的背景我們已經知道。

背景就是李賀做了一個去天宮遊玩的夢，然後寫下了這篇視角闊大、想象奇特的記夢詩。

你有沒有過難忘的夢境經曆呢？也試試寫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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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空青

排版 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