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馨怡

記者｜鐘堅

編輯｜崔世海

今日上午9點，轟動全國的杭州殺妻分屍案在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

55歲的嫌犯許國利涉嫌故意殺人罪，以殘忍手段殺害自己妻子，一時震驚國人，成為2020年度最為聳人聽聞的社會兇案之一。

2020年7月5日，53歲的杭州居民來惠利離奇失蹤，家人先後在當地媒體等渠道發布尋人啟事。其間，丈夫許國利表現淡定，神情自若，屢屢出面接受媒體采訪，并刻意轉移公衆注意力。居住在城市核心區的大活人在一夜間消失，引發公衆矚目，并在網絡上持續發酵。後經杭州警方偵辦查明，受害人來惠利丈夫許國利就是犯罪嫌疑人。

許國利被羁押後一年裡，圍繞這起殺妻分屍案還有很多未解之謎，如許國利的作案工具和手法，以及作案動機，受害人遺骸的最終去向等都尚未明朗。去年年末，受害人來惠利親屬來惠珠接受《鳳凰周刊》采訪時顯露不滿情緒，其表示，警方最終也沒明确告知妹妹遺骸的去向，“案件并未真相大白。”

但有警方人士向媒體透露，出于維護公共安全的考慮，即使許國利最後判案定罪，可能也不會向社會公衆披露他的詳細作案細節和過程。從已公開的事實來看，驅使許國利産生殺妻分屍沖動，并揮起屠刀的或許來自于非原生家庭利益紛争。

許案的動機、作案過程等種種細節，一年之後的今天，有望得到更多披露。

靠近杭州老汽車東站的章家壩村，原本是城東城郊結合部，各種出租屋、旅館密密匝匝，本地外來人口魚龍混雜。這裡是來惠利的娘家，也是她與許國利認識并結下孽緣的地方。

10多年前，諸暨養鴨專業戶許國利租用來惠利家的出租房做生意，兩人因此結識，此後更是背叛各自家庭走在一起。許國利與來惠利育有一女，許與前妻留有一子，來惠利則與前夫也有一個大女兒。來惠利失蹤後，來惠利大女兒一度發布微博求助尋母。

2001年7月1日，錢江新城在錢塘江沿岸正式動工建設，标志着杭州城市從“西湖時代”向“錢塘江時代”邁進。杭州正式開啟城市化拆遷改造，閘弄口街道的章家壩村和四季青街道的三堡村這一片，都列入拆遷改造之列。

雲河家園，來女士娘家。

曆經多年，章家壩村早已改頭換面，原來城郊結合部的農民們也都洗腳上樓。章家壩村拆遷後，農民陸續被安置到城東各個小區，雲河家園是安置較早的農居房小區，與周邊的艮山府等商品房相比，雲河家園顯得老舊很多。

來惠利出嫁後，就早早地離開這裡，其哥哥、姐姐仍居住于此。據社區工作人員介紹，來惠利失蹤之初，來家親屬曾積極聯系社區以及媒體求助，希望尋獲親人，但在後期公安介入，得知事實真相後，便陷入迷茫和困頓之中，原因卻也簡單，受害人是同胞姐妹，而加害者又是孩子的父親。

去年8月，《鳳凰周刊》記者曾到訪受害人來惠利的姐姐來惠珠家，來女士的姐姐身軀瘦小，滿頭白發，神情顯得有些凄惶不知所措。她先是将記者請入屋内，後又不知何故，沒說幾句，突然起身将記者請出門外。

今年春節前夕，當記者再度到雲河家園時，從隔壁鄰居處獲悉，來女士的姐姐已于半年前搬離，房子在重新裝修後分租給兩戶人家，“我隻見過一對年輕人，現在過年應該都回老家了，房主一家人也很少過來。”

本次庭審前的5月13日傍晚，《鳳凰周刊》記者再次來到雲河家園，敲響受害人來惠利哥哥的家門後，來惠利的侄子開了門，家中隻有來惠利嫂子和侄子在。道明來意之後，來惠利嫂子表示，“明天的開庭我們還不确定去不去，” 因為法院方面，并沒有通知他們開庭信息。

來惠利的哥哥此前表示，對于案件的進展，家屬方面并未從公安、檢方獲得更多的信息，但是，作為家屬，“到時開庭，我們肯定會到場的。”

來惠利哥哥曾表示，家屬方面沒有聘請律師的打算，因為相信政府肯定能公正審判。來惠利親屬更透露，來、許留下小女兒的撫養及相關事宜都是大女兒在料理。“小孩子也蠻懂事的，挺會料理自己。”

談及對今日審判結果的預期，來惠利嫂子情緒激動，“肯定希望他被判死刑，最好是立即執行。”

三堡北苑小區因為這起殺妻案，在網絡上掀起巨大關注。近一年後的5月13日，記者重回案發小區三堡北苑，惡性兇殺案籠罩的烏雲已經散去，小區居民的生活看起來已回歸正常。來惠利家門上除了破損的封條外，還有燃氣公司張貼的一紙安檢通知。

這一層本有4戶人家，除兇案現場802室隔壁戶已經搬走，另外兩戶仍然在這裡正常起居，門上的春聯、福字和門口走廊擺放的2輛童車，透露着正常居民生活的氣息。

記者到訪期間，801室鄰居、一位短發中年女士抱着孩子推開房門正要下樓，看到有陌生人在此，她突然情緒顯得異常激動，猛烈地怒怼，發洩不滿的情緒，警告我們快點離開不然要報警。

見我們沒有離開意向，她當即撥通了報警電話，在電話中她告訴警察，今天有多撥自稱記者的人前來，已經打擾了他們的正常生活，要求警察前來驅趕處理。

案發小區，表面已恢複平靜

殺妻分屍案的發生意外地拉低了所在三堡北苑小區的市場挂牌二手房價。

據浙江電視台民生休閑頻道1818黃金眼報道，今年4月，一位名叫小周的租戶通過中介在三堡北苑租了一個房間，但住了三天就立馬搬走。因為在查詢小區街道信息時，小周意外發現這個小區的二手房挂牌信息顯示是每平方米2萬元，而周邊老小區的房價每平方米都在4萬左右，小周對這麼低的房價感到奇怪。

經過進一步查詢資料，小周發現因為此地正是杭州殺妻分屍案案發小區，而更為恐怖的是，案發現場的802室就在他租的房子正下方。第二天小周随即搬走行李，并向媒體投訴中介隐瞞鄰近兇宅的信息，他表示隻願承擔這三天的房租，其餘租金要求原路退還。

案發現場的住所正是許國利與受害人來惠利于2008年再婚後的婚房。來惠利與前夫結婚後，戶口落在前夫的村子裡——三堡村，而後離婚，與許國利結成半路夫妻。許國利戶籍從諸暨農村遷移到杭州，與來惠利生下小女兒後，也享受了按人頭拆遷補償安置的政策福利。

三堡北苑系三堡村第一批拆遷安置的小區，第二批安置房的最終落實則在2020年年初，其時，城市化改造的紅利已傾盆而至。三堡北苑一位年長居民表示，這邊的村民家家戶戶平均下來都有3至4套安置房，“資産個個都在千萬以上，誰家都不差錢。”

杭州殺妻案今日上午開庭。許國利和來惠利新分到收的安置房，位于錢江新城CBD中心，價值千萬。

雲河家園社區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來惠利雖然離婚了，但戶口仍在三堡北苑，且離婚比較早，有政策依托，所以能分到房。“回遷房安置按照人口，協議上有幾個人就幾個人，安置是55㎡乘以人數，隻有增加沒有減少。”

來惠利和許國利分得的新安置房在錢江二苑，位于杭州知名的錢江新城CBD區域，地理位置優越，交通便利。據小區周邊房産中介評估，該小區房價在每平方米7萬元左右。許國利夫婦分得的這兩套新房面積在140平方米左右，加上三堡北苑安置房，其家庭資産在千萬以上。

5月13日記者再次到訪時，已有為數不少的原三堡村拆遷居民裝修入住。據一位女性居民介紹，該小區主要住戶是外地來的租客，本地居民則以老年夫妻為主。

錢江二苑小區物業保安告訴記者，案發前，曾看到許國利和來惠利夫妻來過一次，原因是某一日樓上居民裝修房子未關閉自來水龍頭，水流至門口和樓梯等處，物業打電話叫樓下住戶來惠利前來，查看屋内裝修是否受損。

從小區物業登記信息看，此處住房的登記戶主也為來惠利。據了解，受害人來惠利和許國利婚後育有一女，現已12歲，她與前夫生的大女兒，離婚後撫養權歸前夫所有；許國利與前妻生的大兒子，已近30歲，撫養權歸前妻所有。自然人非正常死亡後，其房産所有權的繼承問題就很快會擺在眼前。

“理論上是大女兒和小女兒以及許國利的兒子繼承。如果來女士的女兒在刑事訴訟過程中提出附帶民事訴訟，要求許國利就侵犯來女士生命權的行為進行賠償，具體賠償标準可以參照人身損害賠償标準計算，因此許國利的财産，可以用來進行賠償。那麼十分有可能不會留下任何遺産。所以，最終的結果會是來女士一家的全部财産由她的大女兒和小女兒繼承。” 揚州大學魏吉華教授表示。

三堡北苑小區4幢802室，杭州殺妻分屍案現場，房屋已被封近一年

而浙江澤大律師事務所王偉華律師認為，基于三堡村的拆遷與分配在二人婚前就已經完成這一事實，因而所有房産均為受害人來惠利的婚前财産，其繼子并無繼承權，由受害人來惠利的大女兒與小女兒共同繼承。且一般情況下配偶擁有繼承權，而該案例中，許國利作為加害人，屬于繼承的例外情況，因而無權繼承。

究竟是什麼原因導緻許國利對自己朝夕相處十餘年的妻子痛下殺手？此前有媒體報道稱，許國利殺妻分屍是為了将分得的一套拆遷新房給他與前妻生的大兒子，用作婚房，來惠利不同意，兩人漸生矛盾，最後釀成家庭慘劇。

當城市化拆遷改造的巨大紅利降臨到這個普通家庭時，所有的親情、愛情在利益面前瞬間分崩離析。雲河社區一位工作人員表示，（殺妻）原因可能并非短暫性的利益問題造成的，或許是長久性的負面情緒積壓所緻。“有些人比較内向不善于表達，平時很正常，一爆發就是完全不同的一個人。”

魏吉華教授表示，因杭州殺妻分屍案的案情和廣泛社會影響，最終法院可能會判定許國利故意殺人罪成立。庭前曾傳聞來惠利的大女兒聘請杭州某律所律師為許國利辯護，但最終據傳并未敲定。業界猜測，若家屬沒有聘請律師，法院很可能會為許國利派出法援律師。

許國利的小女兒是否會為殺母的父親出具諒解書？法院是否有因許國利與來惠利共同生育的小女兒的諒解，最終減輕對許國立處罰的可能性？

對此，王偉華律師稱，“《民法典》第十九條規定，八周歲以上的未成年人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實施民事法律行為由其法定代理人代理或者經其法定代理人同意、追認；但是，可以獨立實施純獲利益的民事法律行為或者與其年齡、智力相适應的民事法律行為。所以小女兒的意見法院會酌情考慮，但是否會因此減輕處罰，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仍有諸多未解之謎的、耗時近一年的案件，已然接近尾聲。無論案件最終結果如何，都希望許國利與來惠利的小女兒能走出父母案件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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