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月林

老倔頭已經八十多歲了，眼不花，耳不聾。由于年輕時出過大力，如今背也坨了，腰也彎了，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自從老伴離世後，老倔頭就和兒子一家住在一起，一日三餐倒也無須擔心。三個女兒總是隔三差五，提着禮品，前來探望于他。同時，還會給他帶來幾包香煙，因為他有着幾十年的煙齡。每次煙瘾發作的時候，老倔頭便拿出香煙，美美的抽上幾口，借以打發百無聊賴的時光。

一天晚上，老倔頭吃過晚飯，覺得有些困倦，便腳步蹒跚着回房歇息。誰料，一個踉跄，竟然摔倒在地。霎時間，兩腿酸麻，失去知覺，令他苦不堪言。他不能大聲叫喊，因為兒子到外面幹活剛走，兒媳一個婦道人家，既要收拾屋子，又要照顧孩子，忙得不可開交。即使來到跟前，那又如何，那麼瘦小的一個人兒，對于身體臃腫的老倔頭來說，也是無可奈何。還不如自己克服一下，說不定歇上一宿，就會沒事的。人老了，真是不中用啦，整天給孩子們找麻煩。

前幾天，老倔頭由于晚上沒有蓋好被子，着了涼，咳嗽不止。兒媳叫來醫生，又是打針，又是吃藥，三個女兒也來看望，鬧得雞犬不甯。如今感冒剛好，又摔倒了，連自己也覺得難為情，甚至無地自容。他掙紮着爬到床沿，挺到了床上……

第二天早上，兒媳像往常一樣，做好了飯菜。老倔頭聽得兒媳喊他起來吃飯，可是兩條腿實在不争氣，完全不受個人支配。兒媳得知公爹摔倒，無法站立，連忙撥打了“120”急救電話，将公爹送到了醫院。經醫生診斷，确診為股骨頭斷裂，需要住院治療。

兒子交了住院費，将老倔頭安置在骨科病房。漂亮的女護士為他輸上了液體，進行消炎。三天後，醫生為他做了手術，骨折處，打上了鋼釺，纏上了繃帶。兒女們眼見父親這般年紀，卻要承受如此痛苦，心疼得直掉眼淚。

老倔頭是從苦水中泡大的。他的母親在他三歲時，就撒手人寰；父親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到十二歲，抱病身亡。撇下他一人，孤苦伶仃，吃盡了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嘗遍了人世間的世态炎涼。他給人家做過雇工，下過煤窯，趕過牛車，種過地，辛苦操勞了大半輩子。

随着孩子們一個個長大成人，他也步入了老年人的行列。自從老伴離世後，他時常覺得孤獨寂寞，如同一隻離群的大雁，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離開了老伴的唠叨，耳邊确實清靜了許多，靜的令人害怕，叫人毛骨悚然。如今的生活比從前好了許多，家中吃的、穿的、用的一應俱全。老倔頭每天吃過飯，不是到外面曬太陽，便是坐在家裡發呆，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徹頭徹腦的廢人一般，是兒女們的累贅，給他們增添了負擔。

現在，自己的腿摔骨折了，兒子不能出去打工掙錢，整天陪在醫院，難免坐吃山空；三個女兒來回奔波，也跟着提心吊膽。在醫院裡，每天都得花錢。與其在醫院裡苦熬，還不如回家，反正自己的病情在短期内，根本沒有康複的希望。老倔頭思襯再三，決意出院回家。就這樣，老倔頭逼着兒子辦理了出院手續，離開醫院，回到家中。兒女們有人說他固執，有人說他脾氣倔，還有人說他吝啬，不舍得花錢。究竟啥原因，隻有老倔頭心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