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新荷,女33歲打工者
新荷是典型的“沒女”:沒容貌,沒文憑,沒身材,沒青春。 用她拒絕何健的話說,“我長得又矮又黑又胖,你愛我什麼?”身高150厘米,體重65公斤,新荷的長相讓她自卑,但真正讓她不再敢相信愛情的,卻是她的那段感情經曆。
婚姻是自讨苦吃
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丈夫李國忠已經和另一個女人同居了三年。親人朋友隻知道我的丈夫在外打工,一個月回一次家。在他們眼裡,我們的婚姻美滿幸福。
我也不想讓他們知道,這個世上,沒有人可以為我讨一個什麼公道。父母恨死我,因為當初我違命嫁他,出嫁那天,母親還在哭?“小妮子,跨出這個家門,從此你好壞不用在我耳邊說,是苦是甜都是你自找的?”
在世俗眼裡,我們是很“般配”的一對,我雖是城裡人,但我身高隻有一米五,體重當時也有60多公斤。而國忠,他雖然是農村人,但身高一米七八,五官俊朗,高大帥氣。新婚之夜,國忠說?“不要怪你父母不同意。我家的确太窮,他們是怕你跟我受苦。你放心,我會争口氣給他們看的。我不會讓人家看我們的笑話。”這溫暖的話語,我至今還記得。那夜我抱緊他,心裡暗暗遺憾,自己沒有一副好容貌給愛人。
父母雖然還在生氣,但我們婚後态度溫順,特别是國忠,他們怎麼給他臉色看,他都是一副好态度,媽前爸後地喊,父母終于緩下氣來,允許我們在他們開的餐廳裡打工。餐廳不大,但生意不錯。我們每天都和服務員一樣做事,一天下來,我常常累得趴到桌上就能睡着,有了女兒後,每天我忙了外面,還要忙家裡。
心在背叛裡變冷
從農村來的翠翠是餐廳裡最小的服務員,長得漂亮,嘴特甜,客人們都喜歡喊她去點菜。我父母也喜歡她,國忠也說,“服務員如果都像翠翠那樣機靈,我們的生意會更好。”
翠翠對我也特别嘴甜,有時我抱女兒喂奶,她就在一旁逗着玩,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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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長不大的孩子”,我突然有天發現她長大了。她和國忠睡在我的床上。那天我抱着女兒回國忠父母家辦事,天下着大雨,婆婆不讓我回家,我婉拒了婆婆的好意,還是一路奔波回家,女兒已趴在我肩上睡着了。打開家門,我看到了“精彩”的一幕。
事情太突然了,我一時傻住了。第一反應就是弄醒肩上的女兒,給幾元錢要她下樓買東西吃。然後,我進廚房,右手拿電飯煲,左手拿鍋鏟走到卧室門口,癡呆地說了一句連我自己也不相信的話?“翠翠,你就在這裡吃飯吧?”
翠翠慌張地把連衣裙套在身上,扣子都沒來得及扣,就低頭從我面前側身溜出了大門。
外面的大雨還在下。
我也踉踉跄跄跑出了門,一直走到江邊,黃色的江水在驟雨下更加洶湧。我想跳下去,女兒的臉卻在我面前晃,我不能跳。我想死,卻隻能活着。
我暈了過去。
後來聽人說,是一個撐船的大爺把我背到了附近的醫院。國忠找到我時,我正在醫院輸液,國忠當着醫生護士的面,聲淚俱下地給我下跪了……
活過來,我們又過起了日子。那以後的六年時間裡,國忠果然像他保證的,絕不會再做對不起我的事情。但是我的性情有了些變化,我不再把國忠當我的全部。我的全部是我的女兒。
他居然吃窩邊草
妹妹是我的親妹妹,小我8歲,那年我27,她19。
妹妹從小得過腦膜炎,腦子時而清白,時而糊塗。和我們一樣,她也跟着父母在餐廳裡幫忙。有時忙晚了,她回家睡不方便,我偶爾要她去我家。
我們租的房子很小,一間卧室裡隻能擺兩張床,我們的大床挨着女兒的小床。妹妹來了,我們就一家三口睡大床,妹妹一個人睡小床。
是我太大意了嗎?我們每天很晚從餐廳一起回家,洗了就睡,來不及多想什麼。生活在底層的人,沒有心思想别的。總覺得要等我們賺到錢了,再想風花雪月的事情。
這也是國忠一直對我不滿的地方,在夫妻生活方面,我變得淡而又淡。
直到那天,半夜我被一陣響聲弄醒,我看到了讓我終身不能原諒自己的一幕。我的丈夫正在小床上,和我的親妹妹睡在一起……
我上去給了國忠兩個響亮的耳光,再擡手打妹妹時,傻傻的妹妹正坐在床頭哭。
我無聲地垂下手。她有什麼錯?錯在我,錯在他,錯在這個無恥的婚姻。我被氣得神志不清,但我卻知道,這件事萬萬不可聲張。父母不會饒我不說,更重要的是妹妹還有她自己的人生要走。
我癡呆地坐了兩天,沒有一顆眼淚。第三天,我上街買了安眠藥,怕藥力不夠,我又去買了一包老鼠藥,我躲在家裡一古腦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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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過來時,我又躺在醫院裡,國忠第二次給我跪下……國忠的父母都來看我,結婚幾年來,我和他們的關系一直很好。他們不知道我們具體發生了什麼,隻猜想我們可能吵了架。
老人的勸,女兒的哭,丈夫的保證,讓我又勸自己,維持這個家吧。
從那以後的兩年時間裡,我對夫妻生活更厭惡了。國忠每次碰我,我就想到那一幕,我狂吐不已。
吐到後來國忠不敢碰我。
婚姻已名存實亡
國忠在我父母那裡做不下去了,他提起行李去外面打工。我無所謂,就當他不存在。
發現他和翠翠在一起,是一個偶然。他回了家,女兒在他的包裡找禮物,我看到了翠翠寫給他的字條。“今天我要加班,很晚回,飯在電飯煲裡,菜在冰箱裡,你自己弄了吃。”留名“你的翠翠”。
我還是問了他。他沒有躲閃,承認和翠翠同居了。翠翠離開餐廳後,自己開了家門面做生意。
我說,我們分開吧。國忠說,分開不分開不都那回事?為什麼非要分開,起碼在女兒眼裡,我們還是一家人。我想他說得有道理,我不在乎他,但女兒在乎有一個爸爸。
我們沒有離婚。
這三年,國忠很少回家,幾乎也不交錢。我也從父母那裡出來打工了。女兒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中午在學校吃盒飯,下午在小攤上吃花飯。我拼命做事養活她。我想離開這個城市,可女兒離不開我。孩子極懂事,我有個頭疼腦熱的,她就會摸我的頭,給我倒水,不停地喊媽媽。我要是不答應,她就會吓得大哭,以為媽媽“死了”。
女兒吸收了我們倆的優點,長得非常漂亮。人見人愛,學習也乖,我也舍不得這孩子。
生活的重壓已經讓我成為一個中性人。不男,也不女。
所以我不知道何健為什麼要追我,當同事告訴我他喜歡我時,我吓了一大跳,繼而覺得不可思議。這麼多年,我已經覺得“喜歡”這兩個字,與我無關了。
何健小我四歲,未婚。是一個同事的朋友,他經常來單位玩。約我出去玩,我不去。給我買手機,我不要,有次幹脆拿出一沓錢來,說要給我和女兒補補身子。我把他遞過來的錢打散了一地。
“你為什麼要這麼捉弄我?你們合着夥兒嘲笑我沒男人要是不是?”
在何健驚訝的眼光裡,我抽泣着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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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哪還有勇氣再愛
何健在一家設計公司工作,他每天開車去上班,年輕,未婚,家境殷實。而我,就是現在報紙上說的“沒女”,沒容貌,沒文憑,沒身材,沒青春。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愛上這樣的我?
但單位裡的人都挺喜歡我的,我在單位性格開朗活潑,人緣極好。同事隻要有困難,我準會盡力幫他們。同事們聚會如果缺了我,他們會說“太不熱鬧”。
誰也不知道我内心裡的苦,我不知道何健是怎麼知道的。
他找到我,說?“沒想到那麼陽光的你,卻還有那樣一段不堪的遭遇。”“什麼堪不堪?我不想别人打聽我的事情。也不需要你來可憐我。”我有被人發現真相的惱怒。
“你知道嗎?你其實也可以美起來的。你胖,是因為你自暴自棄,你醜,是因為你需要醜帶給你安全感。沒有醜女人,隻有甘願醜的女人。你逃避美,是因為你想逃避愛。你愛怕了。你也怕愛了。”
我表面平靜,内心驚懼不已。
他說得對,我害怕動心,作為女人,我像花朵一樣為愛情動過心,但是我現在沒有勇氣,沒有自信。愛情的河水曾經差點把我淹死,我不能再試,我連嗆一口水的勇氣也沒有了。
第二天我找主任辭職,退了租來的房子,提着簡單的行李,牽着女兒離開了那個地方----那時女兒正好放暑假。我又為她找了另一所學校。
“媽媽,我們去哪裡?”女兒稚嫩的聲音在問。我也在心裡問自己,新荷,你去哪裡?你的确一直在逃避愛,但是你難道真的否認,你尋找的,你等待的,難道不也是愛嗎?
我仰頭看着天空,生怕眼淚流下來被孩子看到。我捂住了臉……
我要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我換了手機号。我不想任何人找到我,包括何健,那個其實已經讓我動心的名字。
編輯點評
“你以為我會留下來,做一個對你來說無足輕重的人嗎?你以為,就因為我貧窮、低微、不美,我就沒有心,沒有靈魂嗎?我和你一樣有靈魂,也完全一樣有心。要是上帝也賜予我美貌與财富的話。我也會讓你難于離開我,就像我難于離開你一樣?”這是夏洛蒂 勃朗特所著《簡.愛》一書中最有名的一段對白。主人公簡愛是一個具有獨立思想、執着信念且不願依賴男人的婦女。這樣的女性即使在今天的社會,也堪稱女性觀念的領軍人。
新荷獨立了。但那是悲哀的獨立,她名存實亡的婚姻給了她獨立的外殼,卻沒有給她獨立的精神支撐,相反還毀了她的自信。過去的辛酸和陰影,光靠一個人的力量去克服,未免太過有限。倘若有真愛擺在面前,為什麼要自卑地毀掉它?很多時候我們以為,我們再也走不出過去的陰影,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徹底地去愛一個人,對不起,那是“你以為?”事實上,有很多人,很多事,可以改變我們的生命,可以做出我們以為不可能的奇迹。而這,僅隻需要你伸出手去,從心靈裡相信和接受。
不戰而逃,你永遠不可能戰勝自我,搏一搏,命運也許就會改變。
新荷,請相信自己。不過,在接受一段真愛前,請先終止你那畸形的婚姻。因為它也是禁锢心靈的枷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