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嬰兒手指肚大小的花骨朵,圓圓的、白白的，呆萌地盤踞在一支斜出的枝杈上。花骨朵被六條細細的淺綠色萼片包裹着，兩枚對生的卵狀橢圓形葉片，武士般起着護衛軍的作用。

當我抱着一箱子資料，步履不穩地打開新換的三樓辦公室房門時，一縷清香撲鼻而來。我放下資料，好奇地四下張望，終于找到了香氣的來源———陽台上的白瓷花盆裡，一株茉莉花正淡雅開放。它微垂着頭，仿佛在怯生生地窺視着我，帶着一絲絲的陌生和羞澀。

配圖來自網絡，下同

我新搬的辦公室曾經是老局長的辦公場所。老局長人随和，還特别喜歡養花。他養花如呵護子女那般貼心，花兒在他的精心照料下便水靈靈地茁壯成長。我對待花兒的态度是屬于粗放型的，除了隔三差五地履行一下澆水的義務外，剩下的日子就是聽同事對花兒的贊賞了。一天，老局長來我辦公室看茉莉花，我執意讓他搬走，他略有遲疑，最終還是決定把花留給了我，又唠家常似地同我聊了些茉莉花的養護技巧。

驚蟄前後，我忽然發現茉莉枝頭上的蓓蕾消失了，花兒已經脫落，隻剩下枝條還在拼命地向前延伸着，有的居然嬗變成了藤蔓，順着光滑的玻璃窗吃力地向上生長，拉出了“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架勢。從幾天的觀察看，藤條每天都會有新的突破。見到這樣的場景，我有些慌亂了。那天，寫完材料的我瞪着眼睛，默默地看着曾經引來無數同事驚羨目光的這盆茉莉，居然找不到想說啥的理由。我站起身，看着花盆裡正努力向上攀爬的藤條，細嫩的藤條也羞答答地看着我，膠着的情形僵持了幾分鐘，我才把眼光移開，悔意慢慢襲來———沒能認真聽老局長的諄諄教導，才讓花兒養得如此落魄。說來也怪，那些在茉莉花開時，有事沒事到我辦公室紛紛點贊的同事們，也都開啟了“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模式。輕易不求人的我掉進了沉默的泥潭，每天苦着臉思索着破解方案，直到有一天大樓裡的保潔阿姨給我提了條建議———剪掉茉莉的枝杈，使其重新萌發新芽，茉莉才能恢複往日的光鮮。

我若有所思，決定給這盆茉莉一次涅槃重生的機會。

剛修剪完的茉莉枝條，像是剛剛經曆了嚴寒的浩劫，枝條光秃秃的，少了堆青疊翠的葳蕤，卻多了幾許頹廢與惆怅。我用手輕輕地摩挲着她，心潮掀起了陣陣漣漪，也隐隐地為茉莉的未來有些許擔憂。她弱弱的生命完全掌控在我的手裡，我卻殘忍地“肢解”了她們，她們沒有吵鬧，沒有抗争。如果幸運的話，她們的生命會得以持續，在時光的流轉中再次給我們帶來清新和香氣，陪伴我們走過孤寂的時光。我期待着她能夠早日複蘇，重現蔥綠的容姿，綻放屬于她的那抹清香。

從那日起，陽台的那盆茉莉不再寂寞。

時鐘滴滴答答地流轉着，在保潔阿姨的打理下，10餘天的光景，光秃秃的枝條居然萌發出幾點綠，綠豆般大小，嬌嬌的嫩嫩的，在旁逸斜出的枝頭上四下環顧，像屋裡的小主人一樣眨着眼睛。萌萌哒哒的場景讓我徹底地驚醒了，我開始與她有個不成文的約定，每天早晨與她道個早安，晚上下班時再與她鄭重告别。小茉莉乖巧地遵守着與我的約定，每天都以不同的姿容喚起我的注意。清明節過後，天氣漸漸轉暖，茉莉枝條上的嫩葉也慢慢拉長且愈發翠綠，仿佛一襲暖風拂過，就能夠吹醒枝頭上那若隐若現的蓓蕾。

一個周末的清晨，江面起霧了，我用慢跑的方式與茉莉來個浪漫的約會。來到辦公室，我輕手輕腳地走到陽台前，刹那間一枚嬰兒手指肚大小的花骨朵映入了我的眼簾，圓圓的、白白的，呆萌地盤踞在一支斜出的枝杈上，向着玻璃窗的方向沐浴着晨光。我伸長了脖子，好奇地端詳着：花骨朵被六條細細的淺綠色萼片緊緊地包裹着，兩枚對生的卵狀橢圓形葉片，武士般起着護衛軍的作用。花骨朵倒是幸運的，像是被母親雙手托起的嬰兒，蕩漾在萼片裡無憂無慮。

待茉莉花恢複了往日的容姿，我特意邀請老局長來一起欣賞。那一天老局長容光煥發，圍着這盆茉莉花轉了幾圈，不住贊歎道：“一卉能熏一室香，炎天猶覺玉肌涼。野人不敢煩天女，自折瓊枝置枕旁。”老局長吟完南宋詩人劉克莊的《茉莉》，向我豎起了大拇指：“我沒有看錯人，這盆花留給你算對了！”我慚愧地低下了頭。不知這盆經曆了風雨飄搖的茉莉花，聽到老局長的贊許會有怎樣的感想。 （作者單位：吉林省吉林市發改委，原文刊登于2022年5月12日糧油市場報四版）

來 源丨糧油市場報

總值班丨劉新寰 統籌丨劉超 編輯丨從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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