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悄悄的。

我獨自睡木闆床上，看着窗外，發呆。

夜空晴朗，星星像死人的眼珠子亮着。

突然，我發現一件詭異的事：窗玻璃上竟然有一道裂痕！

我以為看錯了，急忙戴上深度近視眼鏡，沒錯！确實是一道裂痕，彎彎曲曲的，有七八厘米長，我的媽呀，像一條黑烏烏的蚯蚓在玻璃上爬。

怪了，我的玻璃明明是好的，怎麼可能有裂痕呢？

我還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穿上拖鞋，走到窗邊，伸手摸着冰冷的窗玻璃，這次再也錯不了了，真的有裂痕！

我頓時火大了，一定是哪個小孩，小石頭砸的或者踢球踢的。

突然，我的心又“咯噔”一下，不對啊，我家是二十樓，這扇窗戶下面是大街，哪皮球能飛這麼高？除非見鬼了。

一陣冷風吹過，我汗毛猛然豎了起來，不會，真的有鬼吧？

我在窗邊檢查了十多分鐘，什麼也沒有發現，隻好回到床上。

夜裡，我夢見我的前女友，在月光下沖我淺淺地笑。

我真挺想念她的，要是不離開我，多好啊。

第二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才回來，吃了外賣洗了澡，躺在沙發上悠閑地點了根煙，吞吐了一下，室内空氣有些沉悶，原來是窗沒開。

我轉身去開窗，整個人猛然怔住了。

窗戶上出現了新的一條裂痕！

也是彎彎曲曲的，五六厘米長，和原來那條交接在一起，像兩條盤旋的蚯蚓。

我突然有種想吐的感覺，這到底怎麼回事？

打開手機，查到物業電話，打了過去：“喂，張師傅嗎？我二十樓的小李啊，今天白天，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就是想問問有沒有什麼高空墜物？是這樣的，我家靠街道的那扇玻璃莫名其妙裂了，兩道裂痕，昨天一道，今天一道。”

“今天白天？沒有啥事情的。”

“你确定沒有？比如小孩子亂丢亂砸東西。”

“當然确定，有事情的話我肯定第一個知道的。”

“那，那我家的玻璃為什麼會裂了？”

“這個我也不清楚，要不讓物業上門來看看？”

我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了，不太好意思讓師傅上門，算了吧。

我摸了摸裂痕，淺淺的，彎彎的，像是從玻璃裡面自己長出來。

我回到卧室，緊緊關上門，有些怕看到那兩道裂痕。

夜裡，我又夢見了前女友，唉，隻怪她太性急，太看重金錢，就因為我們吵架了，因為我家裡窮，就跟一個有錢的五金店老闆走了。

算了，想這麼多也沒用，誰讓我又窮又醜呢，走了的人，肯定是回不來的。

第三天下午，我早早回來，第一眼就往玻璃窗看去。

我的媽呀！

一下子出現了四五道裂痕！彎彎曲曲的，有長有短，有的平行，有的交錯，像一堆蚯蚓和小蛇，趴在那裡看着我。

我胃裡一陣翻騰，摸出手機。

“喂，張師傅嗎？麻煩來我這裡看看，玻璃窗又有新裂痕了。”

幾分鐘後 張師傅來到客廳，他先是盯着窗玻璃看了會，接着用手摸了摸，敲了敲。

“是有些奇怪，你這玻璃是新換的，最近又沒有刮風打雷，不應該有這種裂痕啊。”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我想想，很可能是……咦，你這房間裡有點不通風啊，衛生間有點味道飄出來了，你這衛生間的門最好開一下，别老關着。”

“那能不能讓我看看監控，我懷疑是誰惡作劇。”

張師傅熱心地把我帶到監控室，指着一塊屏幕：“這個攝像頭是俯拍你家窗戶的，能拍到二十樓到地面。”

我讓師傅倒回去，瞪大眼睛看着，地面上，三三兩兩的人進出着，我的窗玻璃前，什麼也沒有，除了偶爾幾隻飛過的小鳥。

一個小時過去了，我有些疲倦，站起身子，正要回去。

突然，一個人影閃過我的視線。

張師傅也叫了起來：“小李，那不是你的女朋友嗎？一個月沒見她了，咦，天都涼了，她怎麼還穿着一個月前的短袖？”

我看到離開的女友，心裡一陣酸楚，握握張師傅的手：“沒事了，師傅，謝謝你。”

“小李，有什麼事随時找我。”張師傅熱心地笑道。

我回到房間，沒有開燈，月光冷冷地照射在窗玻璃上。

算了，可能真的是玻璃質量不好吧，可是，前女友來這裡幹什麼？她不是早就發誓離開我了嗎？

我死死關住卧室的門，輾轉着睡去，又一次夢見她。

和監控中一樣，穿着清新的短裙短袖，沖我微笑。

媽的，難怪老人們都說夢是假的，都把我甩了，還微笑！是嘲笑我嗎？

我出差了，兩天後的夜裡才回來。

一陣冰冷的感覺刺穿了我，窗玻璃上的裂痕，整整有幾十條了，上面的裂痕是一團！像人腹中的小腸子！

我背靠着牆，死死盯住玻璃，把燈開了，又關上，再開起。

我突然發現，所有的裂痕合在一起，像極了一樣東西！

等等，不可能是這個東西的，怎麼可能呢？它怎麼會出現在玻璃窗上呢？

我拿了抹布，蘸了水，在玻璃窗上瘋狂擦拭起來。

一遍，兩遍，三遍過去，裂痕還在那裡，一點也沒有改變，一點也沒有淡化。

我拼命抓了抓自己的腦袋，一小撮頭發悄無聲息地掉在地上，團成一團床，和窗玻璃上的裂痕一樣。

不行！我受不了了！

我跑下樓，趁着超市沒關門，買了貼紙來。

乳白色的貼紙粘在窗玻璃上。遮住了裂痕。

我松了一口氣，在客廳裡站了一會，抽了兩根煙，回到卧室。

我盯着乳白色的門，仿佛能從門闆上看到裂痕正透過貼紙浸透出來。

夜裡，我再次夢見女友，她離開五金店老闆了，準确說是不告而别了，店老闆問我知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真是好笑，人沒了，跑來問我？

這個夢雖然離奇，但我覺得很解恨，很過瘾。離開了我的女人，也離開了她的新歡，大家扯平了世界真美好。

淩晨時候，我被一陣尿憋醒，突然想到嚴重的問題，裂痕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呢？莫非就在淩晨？

我急匆匆拉完了尿，站在窗玻璃前，瞪眼看着貼紙，靜悄悄的，月光照在地闆上，像白血病人流出的血。

我看着窗戶，窗玻璃也靜靜看着我，中間隔了一張貼紙，貼紙下是蚯蚓似的裂痕。

會不會已經出現了？我伸出手，想揭開貼紙看看，指尖碰到玻璃的刹那，我又觸電般地縮了回來，不行，不能看，就這樣吧。

我暗暗下了決心，再有一道新的裂痕出來，就把玻璃換掉。

我困意朦胧地回到卧室，再一次沉沉睡去，再次夢見女友，她好像隻對我說了一句話：“你好。”

這讓我想起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兩人剛剛大學畢業，在地鐵上，我們同一站下車，我幫她推了個箱子，她對我說了句：“你好，謝謝。”

這之後，我們就慢慢在一起了。

唉，想那麼多幹什麼？人都走了，去另一個地方了，聯系方式也沒留下，誰也找不到了，管她呢。

第二天上班前，我盯着貼紙看了幾秒鐘，它好像鼓起來了。

我沒敢多看，匆忙鎖上門出去。

忙碌的一天幾乎讓我忘了一切，晚上八點回來，還沒有開燈，發現貼紙已經有了輪廓！

彎彎曲曲的，天哪！難道裡面都是裂痕！不會是玻璃碎了吧！

我捏緊拳頭，走到窗邊，死死抓住貼紙的一角，撕開，還是不撕開？

我咬咬牙，猛地一下掀開了貼紙。

裂痕密密麻麻的布滿玻璃。

不，準确地說，是錯落有緻地布滿玻璃窗。

凹凸起伏，彎彎曲曲，有長有段，有直線，還有圓圈。

對了，有兩個圓圈，就在一堆裂痕的中間，它們仿佛眼睛一樣盯着我。

不，它們就是一雙眼睛！

所有的裂痕，成了一張臉，一張我再熟悉不過的前女友的臉。

她怔怔地看着我，不說話。

我大腦一陣恍惚，心髒急跳了幾下，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中，又夢見我的女友，她微笑着對我說：“小李，一個月前，你把我殺了，在客廳肢解了我，快過年了，我想回來看看，地闆上的血幹了嗎？你還過得好嗎？物業的張師傅，報警了嗎？”

一個星期後，網上出現一條新聞：“金沙家園小區的某個居民住宅發現一具男屍，可能因為過度勞累猝死，警方随後在其衛生間發現一小半碎屍，據查，屍體屬于一名女性，而另一大半碎屍已被沖入下水道。另外，客廳窗戶上貼了一張紙，玻璃完好無損，警方暫不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