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讀經典,陪您說晚安!您好,這裡是《閃電夜讀》,我是甯津縣融媒體中心主播豔娜。今晚我要為您分享的是我國作家肖複興的散文《童年的小花狗》。
小時候,我家門前的小街路口,擺着一個小攤,賣些鐵蠶豆、酸棗面、栗子羹、洋畫、風車、陀螺、泥玩具之類既便宜又受我們小孩子歡迎的東西。每逢放學回家路過小攤,都忍不住向那裡多看幾眼,不是口水暗暗咽下,就是手心悄悄發癢。
貨攤的主人是位老大爺,姓王,就住在我家大院裡。老兩口抱養了一個兒子長大,性情随和,逢人就笑,在這條街上是有名的。
那時候,小街上的人都不富裕,口袋裡土比錢多,王大爺掙的自然也是小錢,将就糊口,把兒子漸漸養大成人。王大爺有一手好手藝,能把那些泥巴攥成泥人、泥狗、泥貓等泥玩具,塗上顔色挺像真的。這是他的無本生意,賺的是辛苦錢手藝錢。他的小攤總是五顔六色,尤其到了年節,更是姹紫嫣紅,格外招惹我們這群餓虎撲食般的小孩子,向他的攤前撲來。
那年春節前,我看中了他攤上新攥成的一隻小花狗。黑白相間的小狗,脖子系着條紅綢子,綢子上吊着個小鈴铛,風一吹,鈴铛不住地響,小花狗就像活了一樣,瞪着一雙圓乎乎的眼睛,立刻就能揚蹄抖尾竄過來,汪汪沖你叫起來。
那時候,不怨爸爸摳門,家裡實在窮。買這隻小花狗的一塊五毛錢,可以買十五斤棒子面,夠全家熬棒子面粥吃上一個月。可我太喜歡這隻小花狗了。每次路過小攤都看看小花狗,都覺得它也在看我,隻等我一招呼,它就能撲進我的懷裡,伸出小舌頭舔我、蹭我的癢癢。我真怕别人把它買走!那一陣子,我大概是走火入魔,滿腦子都是這隻小花狗。隻可惜兜裡沒有錢,隻可氣爸爸不給錢。幸虧小花狗一直蹲在小攤上。春節一天天逼近了。小花狗肯定也要過節了,不可能永遠蹲在攤上,不知會跑到誰家、竄到哪個孩子手中過節。一想到這,我的心就一陣陣犯緊,仿佛這隻小花狗命中注定就是我的一樣而不允許别人抱走。
鬼使神差中,我幹出一件蠢事。那天黃昏,趁着圍在攤前的人多手雜,趁着日落時分的迷茫暗淡,趁着王大爺的老眼昏花,我伸出小手,從攤後一把抓起小花狗,然後迅速地揣進懷裡跑走了。一直跑到院裡,看看四周沒人,掏出懷裡的小花狗,心還在怦怦地敲着小鼓。自然,這件事做得并不光彩,眼神裡總有閃爍躲避的影子而無法拂去,便很快讓爸爸發現了。
爸爸讓我抱着小花狗給王大爺送回去。跟在爸爸身後向攤前走去,我活像一條耷拉尾巴的小狗,臊不答答、可憐兮兮的。王大爺堅決要把小花狗送給我。爸爸堅決不讓要,說這樣慣壞了孩子。望着爸爸一臉怒氣沖沖的樣子,王大爺隻好收回小花狗,囑咐着爸爸:“千萬别打孩子!過年打孩子,孩子一年都得挨打受氣的!”
爸爸沒有打我,狠狠教訓了我,說是再好的東西,人家的,即使丢在路上,也不能拿!他讓我同時記住:更何況那是王大爺的血汗錢!說實話,我記不住爸爸怒吼出的那麼多道理與哲理,隻覺得挺害怕,也怪對不起王大爺的。
第二年的秋天,政府動員沒有工作的人到甘肅農村去支援建設。我鬧不明白王大爺老兩口為什麼竟然報了名。王大爺要走了。他的兒子不走。那時,他的兒子已經工作了。王大爺就像抱養兒子之前一樣,孤單單來,孤單單去。我們的小街再沒有了小攤。
最後一天收攤的時候,我站在一旁,悄悄地望着王大爺。我鬧不明白那一刻他是有些悲傷還是高興。他看着我,什麼話也沒有說,收起他的攤走回家。那一天的小街彌漫着散也散不去的誰家熏蚊子的苦艾氣味……
第二天,王大爺走時,據說歡送的鑼鼓敲得熱火朝天。可惜,我去上學,沒能見到那場面。等我回到家,一眼看見桌上放着一隻脖子系着紅綢,綢上吊着鈴铛的小花狗……
我再也沒能見到王大爺。我想,他早已不在人世了。三十多年光陰流逝,他的兒子都快六十歲的人了。
前不久,我偶然回童年時的大院,見到王大爺的兒子,他都已經有了一個四歲的寶貝孫子。小家夥正肆無忌憚忘情地玩着一隻絨毛玩具大花狗。那狗是聲控的,隻要人走近它,它便如真狗一樣汪汪叫幾聲,逗得孫子和爺爺止不住咯咯地笑……
作者簡介:
肖複興,1947年出生,中國著名作家,原籍河北滄州,現居北京,1968年到黑龍江生産建設兵團(現今北大荒農墾)插隊知青,曾任《人民文學》雜志社副主編,國務院新聞辦《中國網》專欄作家。
主播簡介:
張豔娜,甯津縣融媒體中心新聞節目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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